爸爸愛在晩餐時間說故事,故事名稱「英勇事蹟」。
爸爸講故事的特點是「真假參半」,一邊讓孩子們對他的過往有所認識,一邊訓練孩子的思考能力。如果,我們誤信了他的假話,就會得到一頓嘲笑。這習性,到老未改。老年時,他因肺癌開刀,手術復元後的某一天,他告訴我又犯煙癮,忍不住抽了幾根香煙。我氣他不知愛護身體,狠狠念了幾句。他送我一句「傻瓜」,讓我知道又上了一次當。這是他在「欺騙遊戲」中最後而且最大的勝利。
老爸是個工作起來就沒有日夜的人,家庭的重要性當然永遠排在工作後面。電視劇集中常演著原本要帶家出遊的男主人,在接到公司電話後立刻改變計畫,留下一家老小憤恨不平的抱怨連連。這種劇碼不是戲劇,而是我童年的寫實。可笑的,在我出社會,因為工作性質有時必須連加幾天夜班,只能偷空小睡時,爸爸卻送我一句金言「工作沒那麼重要」,而且強調這是他深刻體驗的心得。
中年後赴日學佛,回台後認真的做個文化界人士,翻譯並著作佛教書籍。他把宗教當做一門學問認真的研究,是學問而不是輪迴、膜拜、禱告的宗教。善於讀書的他,在做宗教這門學問時也是得心應手,曾立志要寫幾本重要經籍的注釋,即便會造成佛教界的大撻伐也在所不惜。
病床上,他叮嚀我要照顧身體。我告訴他,因為他和媽媽都得了癌症,所以他的孩子們心理上是有「生病」的準備的。他聽後愣了一會兒,說「不會,癌症都被我和你媽生走了,不會在你們身上發生」。
有勇氣要在佛教界掀起驚濤駭浪的堅毅老爸,在面對兒女時,終也露出他極其少顯的溫柔。
面對困難,老爸想的都是「解決方法」。在他住院期間,我曾要他到了另一個世界,得瞧瞧有什麼法子可以和我們溝通,他也爽快的答應了。
在他過世後的某一天,我的手機響起,來電顯示上有著「老爸」二字。因為對他的信任,所以,我下意識的抬頭看了看天。
哎…….老爸還在努力克服吧!